接手第一共和银行：暴雷银行背后的JP摩根

在我们的五一假期期间，美国又一家大银行在倒下的同时被收购。

继硅谷银行、签名银行、银门银行暴雷之后，第一共和银行被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接管，紧接着被摩根大通收购。FDIC之前我在文章中提到过，是处理美国各州银行金融机构风险的监管部门，而此次最终买家摩根大通则又双叒扮演了一次白衣骑士。

当然每一次也都是赚钱做大的机会，华尔街投行的行事逻辑如此。

第一共和银行资产超过两千七百亿美元，比硅谷银行规模还大一些，排名更靠前。按照目前倒一家救一家的节奏，美国金融风险防范的效率显然远比2008年次贷危机要高。随着美联储加息的过程，实际上美国业做好了随时“医治”、“抢救”金融机构的准备，这也是上次教训的结果。

为什么是摩根大通出手，以及这样救下去，相对于2008年的瞻前顾后，到底能否延缓经济危机的出现。

美元背后的美金

摩根大通（JPMorganChase），这个名字不仅在华尔街如雷贯耳，也是贯穿美国金融史的一个名字。

美国成立过程中，就崛起了一些参与并左右该国经济的财团，JP摩根由John·PierpontMorgan创立，作为银行家的创始人，带领JP摩根参与了金融业务的创立，还参与到许多企业的并购，涉及银行、钢铁、军工、运输、能源等方方面面的投资。

甚至在1907年金融危机的时候，JP摩根和其他财团共同扮演了美国央行的角色，对，那时候美国还没有自己的央行，这个国家不仅在国土、行政方面是自下而上形成的，在经济方面尤其如此。美国1776年独立，1787年成为一个联邦，而美联储是1913年才成立的。

因此在1907年的美国金融危机中，缺乏统一应对的美国金融体系，面临市场的剧烈波动和信用危机。最终是金融寡头（财团）出手，当然主要是摩根，凑钱且提供为美元信用基础的黄金，这才救美国于水火，也是美元背后真正的美金，当时的美元可谓不是美国在支撑，而是摩根在支撑，此时距离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美元黄金挂钩还早着。

后来的摩根——收购贝尔斯登

如今的摩根大通，其前身有两个历史分支需要提及，首先源于1933年美国国会的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Glass–Steagall），对商业银行和投资银行业务分割，银行只能二选一，不能同时从事存贷款业务和证券交易。该法案的诞生主要是源于美国政界对1929年金融危机的反思，认为银行业混业经营的弊端是问题之一，因此做出这番改革，以提出议案的议员名字命名，也叫1933年银行法案。

这个时候JP摩根就把商业银行业务留下，而把投行业务分离出去成立了摩根斯坦利（MorganStanley）。摩根斯坦利也被称为大摩，而JP摩根则称为小摩。

在克林顿任上，1999年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被取消，等于实际上取消了承担风险的投资银行与接受存储的商业银行的隔离，而且法律上消除了银行、证券、保险机构在业务范围上的边界，结束了美国长达66年之久的金融分业经营的历史。其结果是商业银行开始同时大规模从事投资银行的活动，摩根大通（JPMorgan）在这个阶段也恢复了相关业务，此后两个摩根在业务上就有了竞争关系。

在本世纪初，JP摩根与大通曼哈顿银行合并，就成了后来的摩根大通。

然后在2008年次贷危机的时候，第一个暴雷的大投行是贝尔斯登，之后是雷曼兄弟，但两者皆为难兄难弟，结局天壤之别。贝尔斯登在华尔街大投行里算小的，被JP摩根收购是美财政部＋美联储推动的救市行动之一，但雷曼兄弟则在华盛顿的犹豫之中倒下，但是它后面暴雷的投行又都被救了，我在其他文章中详细写过，这里单说收购贝尔斯登。

次贷危机中救金融机构的两大方式：1、国有化，比如直接出钱买房地美（FreddieMac）和房利美（FannieMae），财政部有应对紧急问题的资金，当然危机之后国家资本会逐步退出；2、让其他机构出手收购，当然肯定会给出一些条件，例如贷款、资产重组和债务相关的时限，风险担保等。

而出手收购贝尔斯登，挽救本该倒下的危机第一张多米诺骨牌的，正是摩根大通。

单看那场收购交易，摩根抄底，借助危机以小博大拿下了贝尔斯登，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还借助美联储的背书担保降低了风险，其实摩根自己当时对收购也是颇为为难。

2008年3月24日摩根收购贝尔斯登的时候，是以每股2美元的价格。总共耗资不过2.36亿美元左右，而仅仅贝尔斯登的总部大楼就值10亿美元以上，而且在过去的一两个月股价对比，这个收购价格都不到0.5折，等于白送。

就这样，摩根大通评估了贝尔斯登之后，仍然认为其资产质量过差，而且与自己持有的房贷相关风险资产重叠，没必要买，要买也得美联储再支持一把。无奈之下美联储一再妥协，除了为此提供相应担保，美联储还通过旗下纽约联储给摩根贷款130亿美元用以收购。同时美联储又出资290亿美元和摩根大通成立公司（出资10亿）收购了贝尔斯登的房贷资产，等于剥离了这部分风险最大的资产。

在3月14日的时候，贝尔斯登的股价经历了前一天的大跌，从48美元／股跌至30美元／股；但当时对贝尔斯登救与不救，如何救还存在争议，这一拖延加上前述的折腾，时间已经不在贝尔斯登这边了，而且它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账上180亿美元现金当时只撑了一周时间。缺乏现金流难以应对交易对手的资金要求和到期债务，这是大多数企业出问题时候的统一特征，到3月17日，其股价跌至2.5美元／股。与此同时，美国时任财政部长保尔森，为了避免舆论压力，认为政府在补贴贝尔斯登股东的损失，压低了其收购股价，将其定为2美元／股。

尽管如此，后来美国民众不认，认为对华尔街的救助掺杂了对资本家（金融机构股东）的补贴，用纳税人的钱为其损失买单。

那十天，贝尔斯登在暴雷的边缘挣扎，而摩根和美联储则在拉扯中坐地还价，各方犹豫不决的历史契机，什么叫好生意，危机边缘，自己身在其中的摩根却同样利用了整个美国经济不能承受之代价，造成了这样的历史收购。

那之后一连串投行自救或被救，摩根大通的兄弟单位，前面提到的大摩——摩根斯坦利则由独立投行转为银行控股公司。

在《大而不倒》这本书中，曾经详细的写过这段拉扯的过程，我读着都觉得度日如年，更何况身在其中的当事各方，我后来专门写了文章介绍，大家可以在这个号上搜索。

资本的分化不眠不休

根据摩根大通的公告，收购第一共和银行1730亿美元的贷款以及约300亿美元债券，同时获得该银行约920亿美元存款。

剔除第一共和银行的企业债和优先股，这块摩根大通没要。然后付出的代价和收益如下：

1、清偿美国大型商业银行的存款250亿，加取消摩根大通自己存在第一共和银行的50亿美元。这是因为当初摩根大通为了救助第一共和银行，牵头11家大型银行往该行存了300亿美元，其中50亿是自己存的。

2、支付给FDIC的106亿美元，毕竟是从其手中接手。

3、和联邦存款保险一起承担储户的定额损失，25万美元为上限。这里补充一点，正是FDIC的存款保险上限规则，加速了第一共和银行的垮掉，因为该银行高净值人群（100万美元以上）占比不低，说白了是富人较多，但是保障只有25万，当该银行经营稍微出现问题，自然大家跑得更快，它倒的也就更快。

4、收购第一共和银行1730亿美元的贷款资产，付出的成本是1500亿左右，相当于87折。当然这部分贷款也有联保贷款保险提供保险，这些对亏损风险的分摊势必降低了摩根大通持有该类资产的成本。

5、FDIC还将向摩根大通提供500亿美元5年期固定利率贷款，对，让他出手还得给他钱。

摩根大通自己对外称，这笔交易将使其每年收益增加5亿美元，预计今年的总收益将达到400亿美元。在计算收益的时候，难免有所保守，当前第一共和集团拥有约3，000亿美元的财富管理资产，仅仅该部门年收入超过8亿美元，而被收购之前这家银行年利润近10亿美元。

但前面还提到一个问题，企业债务和优先股这两块，摩根大通不管，这对应的是债权人和投资人的利益，这次，似乎也没人打算管。从硅谷银行开始，这回的救市跟次贷危机有点不同的是，保障储户，不管股东，股东投资人损失自己担了，特别强调不用纳税人的钱，当然也是名义上。之所以强调这件事，是上次占领华尔街运动的作用吧，救市也开始注意舆论，尤其在美国两党中期角力之后，为明年铺垫。

其实这一轮美国救市，从最初排名二十出头位置的硅谷银行开始，有点从中小银行向大银行倾斜的意思，同时也把风险向更能扛的大银行转移。美国当前自己的跟踪研究，类似潜在问题的银行一两百家。

随着美联储加息这刀砍下来，美国的债务压力也很大，在金融机构中传导，就是之前低利率下的资产组合，投资方式、融资方式，都算不过账来，这时候资本不得腾挪一下位置么。这一腾挪的过程，资本集中和储户、投资人逃离，对中小银行是一轮冲击，本质上反应的就是债务危机。

但是美联储这厢的加息，可不一定就此停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咱很难做到“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可眼下“环滁皆山也”，周遭都是负债，谁能醉了还保持清醒很重要。

我推荐的书《21世纪资本论》，作者皮凯蒂在该书第一章就写到：资本所有权的不平等在一个国家富人和穷人之间造成的冲突，远比其在国家间造成的冲突严重。

我想补充一点，资本在富人和富人之间（包括代表他们的机构）的所有权不平等，同样日渐严峻，这是世界财富分化马太效应的一部分，危机让一部分机构和人更加富有——也总有这样一部分机构和人会凭借资源和自身优势，完成对其他财富的收割。

负债对有钱人和普通人永远是两码事。